接到皇帝让我去菜市口观看砍头直播的任务之前,我还都因为休息的不太好有些晕乎。
接到消息的那刻,我立马就清醒了。
要砍的是锦州的知州,罪名是贪污,残害百姓,勾结外族通敌叛国和结党营私。
这杀头的罪名是一个没少啊。
不过看这几个罪名,我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一个郡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子,去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去做这些事情。
最重要的恐怕还是最后一条“结党营私”。
结的什么党,营的什么私?
我觉得为了保命,这些最好还是不要打听了。
这次我是直接拿着空白奏折和笔去菜市口的。监斩官是刑部的大人,我拱手远远行礼,他也简单回了礼。
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锦州的知州。
看着年纪不小了,头发花白散乱,但双目中没有丝毫慌乱,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我所见过的,上一个如此神情走向刑场的,是李善长。
鸡鸣寺的梨花都开了。
朱棣和姚广孝在面对面地下棋。
“陛下这一招,走得急了。”
看着皇帝落子后的棋局,姚广孝开口,轻轻摇头。
“无妨,能赢就行。”
他要看这根绳子上,到底还缠了多少蚂蚱。
雪白的花瓣被吹散,扬到空中,随后纷纷落到了泥土与青石上。
有一片,落在了朱棣的棋篓中。
午时三刻的阳光是多么耀眼,耀眼到我能够不用去看跪在刑场上的人。
随着头颅掉落的声音响起,我回过神来,低头写着记录。
这天,是春闱的最后一天。
举子们都匆匆向自己的住处赶,以求得在最后的殿试之前多复习点东西。
如此多的才子熙熙攘攘地前来,却不知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多少读书人穷其一生,不过是为了追求一官半职,却可能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答应去看望陈犀的,现在也没什么空档,只好把工作都交待完再去。
我将自己写的刑场记录交给朱棣,候在一旁等待他的指示。
几片梨花瓣落在了我的肩头。
看到他抬起手挥动两下,我会意:“臣告退。”
今天没排我的值班,我也就从善如流地翘了班,在集市里采买了些东西,准备去官驿找那个二十年都没再见过的发小。
哪知还没走到官驿,路上就听见打架的声音了。
“你们干什么!这可是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爷爷我就是天子跟前的人!你要是跪下,给我磕个头,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不然爷爷让你连殿试都进不去!”
谁啊一口一个爷爷的,那么孝顺。
下意识撸起袖子准备拔刀时,才想起来,这里是京城,不是塞外,当街打架斗殴是会被应天府抓走的。
我拎着手里的东西,溜达到了事发地点。
是三个锦衣卫围着一个青年,把人围在角落里。刚刚似乎已经打了一轮了,青年脸上有明显的一块儿伤痕,发髻已经松散开了,显得格外凌乱。
“干什么呢?”我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嗓子。
几个锦衣卫浑身一抖,扭头看见不是府尹的人,烦躁地挥手:“哪来的冤大头,起开,别妨碍爷办事儿。”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你们这么大的孙子?”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嘴欠接茬,几个锦衣卫人都愣了。
毁了。
我跑过去,一脚踹开期中那个领头的,趁着他们扶人拉着这个青年就跑。
“兄台,我们,去哪儿啊?”青年显然是不怎么锻炼,跑着跑着就气喘吁吁的。
“去官府啊。哎兄台,你该锻炼了,这身体太差了。”
几乎是被我拖着跑到官府门口,他扶着官府的红柱子穿着粗气,还不忘跟我说:“兄台你别管我了,快走吧。”
“你让我快走,是怕我拉着你报官影响你考试吧?”我有点好笑地拍了他后背一巴掌,“来这儿就是报官啊?”
“……啊?”
这是读书读傻了吧。
我拉着他进了官府大门,绕到了后院。正在处理衙门里案件的府尹大人被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笔都扔出去。
“阮江澜!你干啥!”府尹大人撸起袖子准备跟我打一架,以报受到惊吓之仇。我摆了摆手:“回头你怎么揍我都行,这孩子你能不能帮我藏着点。今年来考试的,藏他到他家里人来接他就行。”
身旁狼狈的青年向府尹大人行礼:“大人,小民王直,在街上无缘无故遭到锦衣卫堵截殴打!请大人替我做主!”
小孩还挺聪明,知道不上公堂直接求人。
“哎,快起来快起来,你怎么惹上锦衣卫的?这就是一群……”
府尹大人欲言又止。
我接茬:“疯狗。”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啥也没说。”
“行了,回头皇上要真怪罪下来也是找我,你先给我把人藏好了。小孩儿你等着,我去找杨士奇把你领走。”
杨大人此时此刻正在贡院外面找人,随便拦住一个还没走远的考生,问认不认识自己家弟弟,却被告知从出来以后他就不知去向。
“大人,大人可认识阮江澜?”那名举子问到。
小阮家的小孩吗?
“认得,小友可是要找他?”
我打几十米外就看见衣服颜色在一群人里格格不入的杨士奇,跑过去,一把拉住他袖子,险些把他拽个趔趄:“杨大人,您家弟弟在顺天府衙呢,去把他领走。”
杨士奇一听就知道不对劲了,赶紧往府衙那边走。
我站在原地喘气儿,等这口气捯顺了,才注意到身边的人:“这位兄台怎么在这儿看着我?可是有什么困难?”
“没有困难,本来是想寻人。”
“寻哪位,没准我认识。”
“阮江澜。”
“……我就是。”
年轻人神情诡异地看着我,似乎不太相信:“您真的是?”
“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人在哪里?”
“不必了,”他抹了一把脸,有些无奈,“阮三哥,我是陈犀,你还记得吗?”
我这才发觉,此人的眉眼和陈叔有几分相似,但是看着怎么也跟我记忆里瘦弱多病的小孩子联系不起来。
被杨士奇从府衙领回官驿的王直百思不得其解,那位兄台明明穿着一身小吏的衣服,却是怎么做到对官府布局与人员如此熟悉的?而且在京城妄议锦衣卫,就不怕被锦衣卫报复吗?
还有,明明从来没见过,他如何知道自己与杨士奇有联系的?
“寓哥,我没想到锦衣卫还会揪着不放……”
“无妨,这也不怪你。好好准备吧,过几日放榜再出门。”
杨士奇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若是王直真在自己眼皮子下出什么事,怕是家中妻儿在老家也不会好过。
不过听府尹大人的转述,这人还真是百无禁忌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怪不得赵璟迁那么稀罕这个手下,这人要是出现在朝堂上,跟那群同样口无遮拦的言官吵起来,肯定特别精彩。
朱瞻基站在门口踱步了快一刻钟了,晃悠得郑和眼睛有些发晕。
“太孙殿下,可要去向陛下通报一声?”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朱棣在里面喊他:“瞻基,进来吧。”
行礼请安后,小朋友明人不说暗话,直接问道:“皇爷爷,您和阮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啊?”
手里还拿着奏章看的朱棣愣了一下。
“朕想想啊……”
朱瞻基有种不祥的预感。
“朕也不记得了,要不下次你问问晏清?”
太孙殿下觉得自己燃烧着的小小的八卦之魂就这么被两位记性不太好的长辈浇灭了。
两位正主不记得,总能有人记得吧?
去问问自己老爹总该没问题的。
太子殿下有些疑惑,自己儿子怎么会对过去的事情这么好奇,而且都快二十年了,谁能记那么清楚啊。
“爹,您真不记得吗?”
“我当时跟你差不多大,你说我能记住什么?”
“到也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记得那天你爷爷从军营回来,应该是哪一次征讨北元吧,带了个少年回来。后来就在府里留了些年,你爷爷还亲自给取了字。”
当年还是燕王世子的朱高炽与战场上的人接触比较少,印象不深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可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阮江澜跟自己说了什么。
“世子殿下注意减肥,不然会得脂肪肝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
虽然没听过这些病的名字,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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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新春的钟声太响
你们会收不到我的祝福
我怕新年的鞭炮太响
你们会收不到我的问候
我怕初一与家人的团聚
初二的美味佳肴
你们会忘了我的新春祝福
那就让我在这里祝大家
新年快乐! 阖家团圆,幸福安康!
(开始胡说八道)